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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斯大黎加隨想

美國導演斯蒂文·斯皮爾伯格的巨制《侏羅紀公園》和其續集《失落的世界》,本質上都是講的恐龍故事,引人入勝,著實有票房價值。國內看過這兩部片子的人當不在少數。可是我想,很少有人會注意到斯皮爾伯格將這兩個故事發生的地點都放在中美洲國家哥斯大黎加:一個在其孤懸太平洋中的可哥島,第二個在其索納爾島(我不知道這個島是否虛構)。但是觀眾肯定會注意到那裏世外桃源般杳無人跡的環境和熱帶雨林風光。若不是人跡罕至,恐龍早就被發現了;要不是有熱帶雨林,恐龍也無法生存至今;缺乏任一條件,斯皮爾伯格的故事都沒法講下去。

  非常巧的是,1997年8月末剛看過《失落的世界》,我就在9月上旬飛赴哥斯大黎加,參加美國洛克菲勒基金會LEAD(環境與發展)專案的國際培訓,在這個美麗的熱帶國家學習和參觀考察了兩周。我發現,哥斯大黎加這個中美小國,確實如電影中描繪的那樣,人口少而熱帶雨林保持相當好,動植物種類繁多而生物多樣性突出。難怪斯皮爾伯格會把故事的場景放在這裏。他要是選同樣人跡罕至而森林茂密的西伯利亞,就只能講白熊的故事了。

  哥斯大黎加地處北回歸線與赤道之間,一邊是風光綺旎的加勒比海,另一邊是波瀾壯闊的太平洋,面積約為五萬平方公里,大約相當半個江蘇省;有人口三百萬。從緯度看,這是個熱帶國家,首都聖何塞與越南西貢緯度相當。但是因為境內有科迪勒拉山系貫穿,最高峰為海拔三千四百餘米的伊拉蘇火山。因垂直氣候緣故,哥斯大黎加有熱帶、亞熱帶、暖溫帶到寒溫帶的各種動植物分佈。聖何塞即位於山下的中央谷地,海拔一千餘米,雖炎夏而不熱,倒頗似雲南昆明,氣候宜人。據統計,有三萬左右的華人居住在這個美麗的國度,占全國人口的1%。這很令我意外。我特意翻閱了電話號碼簿,王、張、陳、李、劉等大姓的確占了很大的篇幅。這裏的鄉村常能見到翠竹篁篁,據介紹,最初是臺灣專家移植來,推廣竹木房屋用的。生態旅遊是哥斯大黎加的重要產業,國際知名。也許正因為如此,斯皮爾伯格才選中了哥斯大黎加。對注重環境與發展關係的人來說,到哥斯大黎加參觀考察是機會難得;而對於我們這批來自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學員,就更難得了:因為歷史和其他方面的緣故,哥斯大黎加駐華大使館目前在臺北,而不在北京。

  既然到哥斯大黎加是為了借鑒該國以生態保護唯上的國策以及其經驗和尚存之不足,我們在田野考察方面分頭並進,與來自加拿大、巴西、墨西哥、印尼、印度、巴基斯坦、日本、尼日利亞、獨聯體、歐洲、南部非洲等世界各國的學員一起到了這個小國的各個角落:北上尼加拉瓜邊境,南下巴拿馬邊界,東至加勒比海岸地區,西至太平洋沿岸。我這一路是北上,先翻越中央谷地與加勒比水系的分水嶺,然後從兩千米的山口一路下降,到加勒比海低地濕熱地帶。沿途考察布拉烏利奧·卡裏略國家公園保護區,熱帶雨林中的拉賽爾瓦生態研究站,與尼加拉瓜比鄰的撒拉比基縣內的美資香蕉種植園和撒拉比基河生態旅遊狀況,還與當地官員、民眾、香蕉種植園工人和管理人員、環保團體以及尼加拉瓜難民作了座談。各界的環保意識都很強。哥斯大黎加人認為比較成問題的環境狀況,恐怕在中國遠非問題。9月15日是哥斯大黎加的獨立日(國慶日),我們在14日到達該縣。傍晚,參觀結束後,領隊的環保專家何塞·瑪利亞·羅德裏格斯先生建議先不忙回去吃晚飯,在老港鎮看一下傳統的獨立日前夜學生火炬燈籠遊行。迷蒙細雨中,小學生們在家長帶領下集中到中心廣場,手裏提著形形色色的自製燈籠。國歌聲起,每個人都隨唱起來,火光映紅了一張張稚氣而可愛的小臉。隨後是一個女孩致詞。一陣焰火後,小學生們魚貫而出離開廣場,開始遊行。燈籠隊伍照亮了鄉間小鎮。我對一個三角形燈籠印象非常深:上面寫的三條西班牙語的口號是:教育、環保、科學。小孩都有這樣的環保意識,更難怪當地居民組織起來,制止偷獵和盜伐活動;就連財大氣粗的香蕉種植園,為公眾形象計,也開始主動回收保護香蕉的塑膠袋,以免對河流和土壤造成污染。哥斯大黎加政府對在此進行的環境與發展國際培訓,也很重視,先後有數位部長和前部長、大學校長及各相關學科的專家學者來作專題介紹。最後,何塞·瑪利亞·菲格雷斯-奧爾森總統專門來作了一場報告並當場回答了各國學員所提的問題。

  哥斯大黎加的確是熱帶國家。北京當珍奇觀賞植物賣的巴西木,路邊地頭到處都是,最高的足有三、四人高。有的還被蟲咬得葉子上滿是窟窿。中美諸國的外號是“香蕉共和國”,香蕉之多自不必說。我在超市買兩公斤多的香蕉,僅花出去半美元(約四元)不到。分給大家,都說外觀好,也好吃。在香蕉種植園的包裝場,我親眼見到,略有疤痕的香蕉就不能包裝,而被扔進卡車送去當飼料。至於洗後的斷香蕉,乾脆就當垃圾被處理了。哥斯大黎加人甚至還用香蕉皮的粗纖維造紙,我的一本筆記本,封面就是香蕉紙做的,製造商專門標明了這一點。哥斯大黎加還盛產咖啡和甘蔗,據稱倫敦商品交易所給哥斯大黎加咖啡的出價向來是最好的。談起中國常見哥倫比亞咖啡廣告,哥斯大黎加人就宣稱自己的BRITT咖啡是最好的。

  哥斯大黎加的國徽上,有三座火山。實際上這個國家也有好多火山,有幾個還是活火山。從撒拉比基返回聖何塞的路上,我們順路參觀了本世紀三十年代還有過噴發的波阿斯火山。登山路口豎著一塊牌子:這是一座活火山,前往火山口者風險自負。下山時我才注意到這牌子。這無非是擋箭牌,萬一真碰上火山噴發而出了人命,管理當局是沒有責任的:我們早就有言在先了。冒著風雨,我們來到火山口,山頂雨雲重重。幸虧風大,不時撩開雲霧,讓二百餘米之下的火山口露在我們眼前。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到火山。前不久在美國災難片《山崩地裂》中,看到但丁峰的噴發。不過這是電影的虛構。這裏,八十度的峭壁上焦痕處處,隨風飄來濃重的硫磺味,讓人有古龐貝城居民面臨火山噴發的實在擔心。噴口現在是一個小小的湖,可是岸邊幾處都在冒著蒸汽,說明地底還有岩漿活動。下山路上,我注意到路旁的水流幾乎沒有渾濁的泥沙。再細看,原來表層泥土都被上次的火山噴發烤成磚質硬塊了。當然,植被完好也是一個重要原因。火山活動是雙刃劍,既造成毀滅,也促進土地的肥力。因為火山灰是很好的肥料。由此回想羅德裏格斯先生為何一再講到中央谷地很肥沃,波阿斯火山坡上的地價非常貴,無論是農牧場,還是當宅基地。火山噴發在這裏大概並不稀罕。一些油畫都反映這樣一幅畫面:遠處的火山又在冒黑煙了,只有閒人才百般無聊地倚在窗前,主婦和孩子依舊忙著,玩耍著,連頭也不抬一抬。我花11美元買了一幅16X40釐米的留作紀念。

  真正享受到火山之利的,還要算9月10日抵達哥斯大黎加的當天。下午沒事,我們一行便租車直奔阿雷納爾火山而去。這是哥斯大黎加最著名的活火山,錐形外觀很端正,猶如日本的富士山一樣。陰天,我們登頂也看不到火山口。於是我們就在山下的塔巴貢溫泉泡了兩個多小時。從半山坡上流出的熱水,到山腳下還有40度左右。正逢下雨,我把全身躲在熱水下,聽憑冰涼的雨點打在頭頂上。不時潛入水下,傾聽水面上一片嘩嘩的嘈雜聲,頗有野趣。旁邊還設有導入溫泉水的兩個游泳池。不願在熱水溪裏感受自然的人,可以到游泳池泡著。我兩邊來回了好幾次。從北京經洛杉磯到哥斯大黎加18小時的航行、30餘小時的無眠路程所帶來的疲倦,就此消除大半。這是我們第二天早上醒來才感覺到的。沒有見到阿雷納爾火山的真面目,卻對它印象很深,於是買了一件標有阿雷納爾火山圖案的圓領汗衫,作為到這個火山之國的紀念。沾了會講點西班牙語的光,與在賓館畫廊裏展出的畫家哈維爾·蒙特羅相識,臨別時,他送我一小幅畫在皮革上的阿雷納爾火山圖,以多層次的紅色和橘黃色繪出火山,用深淺不等的綠色畫出原野。這幅畫,讓我不時地憶及哥斯大黎加的風光和熱帶景觀,那裏的人民對中國人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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